。”去食顷而返,摇手曰:“何如!诚万分不能为力矣!”宾娘闻之,婉转娇啼,惟依连城肘下,恐其即去。惨怛无术,相对默默;而睹其愁颜戚容,使人肺腑酸柔。顾生愤然曰:“请携宾娘去。脱有愆尤,小生拚身受之!”宾娘乃喜,从生出。生忧其道远无侣。宾娘曰:“妾从君去,不愿归也。”生曰:“卿太痴矣。不归,何以得活也?他日至湖南,勿复走避,为幸多矣。”适有两媪摄牒赴长沙,生属之,宾娘泣别而去。
途中,连城行蹇缓,里余辄一息;凡十余息,始见里门。连城曰:“重生后,惧有反覆。请索妾骸骨来,妾以君家生,当无悔也。”生然之,偕归生家。女惕惕若不能步,生伫待之。女曰:“妾至此,四肢摇摇,似无所主。志恐不遂,尚宜审谋;不然,生后何能自由?”相将入侧厢中。默定少时,连城笑曰:“君憎妾耶?”生惊问其故。赧然曰:“恐事不谐,重负君矣。请先以魂报也。”生喜,极尽欢恋。因徘徊不敢遽生,寄厢中者三日。连城曰:“谚有之:‘丑妇终须见姑嫜。’戚戚于此,终非久计。”乃促生入。才至灵寝,豁然顿苏。家人惊异,进以汤水。生乃使人要史来,请得连城之尸,自言能活之。史喜,从其言。方舁入室,视之已醒。告父曰:“儿已委身乔郎矣,更无归理。如有变动,但仍一死!”史归,遣婢往役给奉。王闻,具词申理。官受赂,判归王。生愤懑欲死,亦无奈之。连城至王家,忿不饮食,惟乞速死。室无人,则带悬梁上。越日,益惫,殆将奄逝。王惧,送归史。史复舁归生。王知之,亦无如何,遂安焉。
连城起,每念宾娘,欲遣信探之,以道远而艰于往。一日,家人进曰:“门有车马。”夫妇出视,则宾娘已至庭中矣。相见悲喜。太守亲诣送女,生延入。太守曰:“小女子赖君复生,誓不他适,今从其志。”生叩谢如礼。孝廉亦至,叙宗好焉。生名年,字大年。
异史氏曰:“一笑之知,许之以身,世人或议其痴;彼田横五百人,岂尽愚哉!此知希之贵,贤豪所以感结而不能自已者。顾茫茫海内,遂使锦绣才人,仅倾心于蛾眉之一笑也,悲夫!”
[今译]
乔生是云南晋宁人,少年时就很有才气。可是到了二十多岁,还是很不得志;为人很讲义气,对朋友肝胆相照。他和顾生交情很好;顾生死后,他常常周济顾生的妻子和儿女。县令因他文才出众,十分器重他;后来县令在任职期间去世,家中老小困在晋宁无法回乡,乔生就变卖了家产,护送县令的灵柩及其遗属回原籍,往返两千多里。因此读书人更加敬重他,而他的家境也从此更加衰败。
史举人有个女儿,名叫连城,擅长刺绣,又知书达理。史举人非常疼爱她,拿出她刺绣的《倦绣图》征集年轻人来题诗赞咏,想从中选择一个女婿。乔生献上两首诗。一首写着这样四句:
慵鬟高髻绿婆娑,早向兰窗绣碧荷;
刺到鸳鸯魂欲断,暗停针线蹙双蛾。
另一首诗赞叹连城的刺绣技艺:
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