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动。同样的,这些纸堆里充满了各类讯息,它们在满是尘土的空气中冉冉升起,但其中又有多少是真实的呢?铁狼王和舞裳妃能把多少真实的东西呈送给我呢?我不是真正的王,所以我不知道。“查微”是训练我们的头脑直接看到真相,但我还做不到。“那你还等什么,”赤蛮叫道,“偷偷溜出去玩吧。”“嘘,别嚷嚷,”我说,“这还有人呢。”“把他们杀掉灭口。”赤蛮斩钉截铁地说,还挥掌一落,在空气里做了个手势。长孙龄惊惶地抬了一下头。“别怕,他吓唬你的呢。”我笑了起来,我挺喜欢这个面色苍白、有一双少女一样温柔清澈大眼睛的少年书记官,“要不,陪我们一块出去玩吧。”“真的可以吗?”长孙龄再次惊惶地抬了抬头。“放心吧,不告诉你爷爷。我是大君啊,谁要告诉了你爷爷,我就杀他的头。”我大声地说。长孙龄羞涩地一笑,放下了本子。“好吧。”他说。赤蛮把我罩在他那件大斗篷的后面,让我贴在他的后背上,把我偷偷带出了斡耳朵。我在他斗篷的破洞上瞥到四周守卫斡耳朵的金吾卫,他们的肩膀上装饰着明晃晃的金对豸,手提长矛和铜镶边的长圆盾。他们又年轻又有精神,可是他们如同睁眼的瞎子,看不到赤蛮的背上鼓出了一大块。
长孙龄提着他的长袍角扑哧扑哧地跟在后面。赤蛮虽然跛着条腿,却走得像阵风一样让他跟不上。赤蛮告诫我说:“早该出来玩了,看你老不动弹,身上比冰还要凉。”我嘻嘻一笑,从他的背上溜了下来,问他:“你眼睛怎么青了一块?”赤蛮脸上一红,揉了揉额头,嘟囔着说:“没什么,我想把那柄刀子赢回来,和贺拔蔑老打了个赌,空手打架,看是谁赢……”“你赢了吗?”赤蛮嘿嘿一笑,脸色尴尬地岔开话题不答。我哈哈大笑。那个整天睡觉的老头,他隐藏的真正力量可真令人难以琢磨。在我看来,赤蛮已经是我见过的最勇武的人了,除了瀛台白之外,瀛棘大概再没有人有他的神力,可他居然还会在那个老头手下吃瘪。“这老家伙,滑溜得紧,抓不着……”赤蛮悻悻地说,“滑不留手……”赤蛮带着我和长孙龄来到一家粗野简陋的官营酒馆——瀛棘大营这五年来新增添了不少建筑,而酒馆无疑是其中最需要的一栋,它不但提供了消磨时间的场所,也是瀛棘的小伙子们学会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地方。庞大的屋顶成尖角斜向里相交,下面缭绕着烟草、麦酒和酸臭的马汗气味。他们在昏暗的光线下稍微晃一晃,露出一张被酒涨红的脸,然后又低下去,掩藏在嘈杂的腐败的黑暗和絮絮低语当中。拥挤在这儿的顾客除了瀛棘的年轻人,就是铁勒延陀手下那些满身狼骚味的野汉子,他们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大阵营。如果东头坐上了瀛棘部的小伙,那就不可能在这边的空桌子边看到铁勒的人,哪怕屋子西头早已挤得坐不下人了——这两群人界限分明,绝不混杂,相互之间被两排桌子间的一条宽走道——一条冰冷的河流隔开。我不认识这里面的人,他们看向我的目光也表明了并不认识我——赤蛮用斗篷连头带脑地将我裹起来,又在我脸上重重地抹了两把,我闻到一股泥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