压推拿,渐渐他手心感到妇人腹内有物游动,似乎正在转移方向位置,他大叫一声:“男客回避,产婆准备接生。”几个妇人围将上来,人人面带惊骇之色,一个最有经验的婆子蹲下,有人呼叫热水、被毯,一阵混乱之下,胡濙又是大叫一声:“来了!”那妇人腹下喷出大量血水,一声哇啼,一个血淋淋的男婴已被产婆活生生地拉了出来。胡濙忙看那妇人,姣好的面容苍白中透出青色,确实已经往生了。胡濙不禁心生敬意,望着那产婆手中的婴儿,又望着已死去的母亲,喟然叹道:“婴儿汝自强而出,妇人汝虽死犹生,天人之道不可知,可敬可畏啊!”众人拥着那产婆及婴儿挤着进屋去了,胡濙把银针一一拔下,擦净收好,一个婆子将妇人尸身擦拭整装,胡濙对那往生的母亲拜了一拜,悄悄起身上马。两个和尚合十道:“阿弥陀佛,善哉,善哉。相公真神医也。”此刻胡濙心中却充满一股说不出的情绪,如波涛般汹涌,有些激动,又有些念天地悠悠的莫名悲怀,只是不想说话,就点了点头,催马前行。行至庆寿寺外的广场前,胡濙才从激动的思绪中平静下来,他对道衍和尚拱手道:“在下虽好研究岐黄之道,却并无处理生死重症的经验,今日是第一次出手,侥幸救了那婴儿,可惜那妇人是救不活了。”道衍和尚道:“然则相公从何得知,那一尸两命竟还有救?”
胡濙道:“在下遍访江南名医,遍览天下医学书籍,曾在郴州购得一本《银针奇录》的孤本,其中详记前朝三湘名医莫端在蒸水畔滴血银针救人的轶事。莫端从血滴尚泛养分之色而判断‘尸身’生气尚未断绝,立时停棺施救,不过不同的是,在莫端的银针施为之下,母子俱得救命。前辈妙手,岂是吾人可及……”那镜明法师插口道:“胡相公博览古今医书,珍藏一定甚丰了?”胡濙微笑道:“不瞒二位法师,在下家境尚称宽裕,自幼家父赐给在下的银钱,十之八九都花在蒐购医药之书及各种单方,是以所藏可观。”道衍法师道:“胡相公可有意将各种医药书籍及单方整理编辑,重新付梓,以利天下?”胡濙道:“大师说得是。唯我华夏医药之道博大精深,其胜在于重经验之累积,从炎帝神农嚐百草以下,无一不以实际经验为本;其败则败在各种经验的传承支离破碎,而所流传者常有缺失矛盾,甚或误谬而不加修正,以致庸医害命之事层出不穷。要将敝人所藏彻底了解,去芜存菁,重新整理付梓,方能真正利医利民,但以在下个人之力,谈何容易?”这时三人已走到寺门前,寺中两个青年和尚出来迎接方丈。道衍道:“胡相公今夜就睡在方丈室隔壁的客房,你们先去准备热水及晚斋吧。”镜明告了罪也回入自己的禅房。道衍引导胡濙到了客房外,道:“胡相公梳洗完毕,便来方丈室共进晚膳。”胡濙谢过。道衍的方丈室布置得与一般和尚的禅房颇不一样,除了供佛桌上烧一炷檀香,另有一张长条木桌和十来个木凳,四壁则全是书册,其中佛、道、儒、杂学之书籍间杂并列。长桌上放着的不是《金刚经》,而是一部《资治通监》,最奇特处,是长桌后方唯一的一块白壁上挂着一